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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叶开眼中的语文教材:加入太多道德因素
山东商报
浪子叶开,是古龙小说中的一个人物,李寻欢的弟子,继承了小李飞刀的真谛--力量源于爱,而不是恨。或许这也是作家廖增湖(微博)以“叶开”为笔名的原因之一,他的飞刀,掷向的是如今的语文教育。
当他的作品《对抗语文》出版之后,让公众对语文教育长期累积的负面印象,被集体激发出来。
不过作家叶开没时间再去顾及这些对语文的批判,他还有着一个艰巨的任务--编写一套“一个人的教材”,一套属于他个人的“语文教材”。
这套“一个人的教材”,对于如今的语文教育,会有着怎样的效果?它又会以何种形式出现?这一切也许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公众忙着用口水批评语文教育的时候,叶开已经用实际行动来对抗如今的“语文教育”。
记者 李解
结怨与对抗
就像武侠小说里所说的那样,追溯任何一段江湖恩怨的起因,一定会有一个结怨的过程,而叶开与语文结怨的过程其实也很简单,他曾三次尝试写一篇应试作文,前两次是为女儿而写,结果无疾而终;最后一次是应某媒体要求写高考作文,结果被判作文跑题。
让叶开更加不满的是女儿的语文题目,“三国里谁最有智慧?”女儿回答:“孔明和庞统”,换来的是一个大大的红叉,理由则是:教材上的标准答案是“诸葛亮”。
也因为如此,叶开对于语文教育开始关注起来。
山东商报:《对抗语文》在出版之后,引发了大众对于语文教育的不满,很多人通过网络、媒体等方式对如今的语文教育进行“吐槽”,那您当初是如何想起写这本书的?
叶开:我不是突然想写这本书,在这本书出版之前,我已经在《语文教学与研究》杂志上开了个专栏,叫“语文之痛”,对于现在的语文教育的问题,进行批评,这本书就是收录的这个专栏里的文章。我想大众之所以会因此而对语文教育吐槽,可能是因为我写的比较现实,有很多真实生动的案例,另一方面说,语文教育如今也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
山东商报:看了一下您的微博,在《对抗语文》之后,您好像说要编一部“语文教材”?您的编纂标准是什么?
叶开:说明一下,我编的不是现在通行的这种教材,因为我没编这种教材的执照。我编的是“一个人的教材”,目的是想把当代文学作品中较为优秀的部分选出来供学生阅读,把他们从对当代文学作品的隔离中,解脱出来。我个人认为,语文应该有自己的独特性,除了基础的识字之外,最重要的是大量阅读经典作品。中国传统文史哲有一个共同点,是要养成基本的文字语感和思辩能力。所以我选择作品的标准说来简单,第一是必须达到我认为合格的语言能力,第二是自然、真诚,有活力。
叶氏教材以“引导”为主
叶开本人是作家、文学博士、《收获》杂志副编审,妻子则是华东师范大学的副教授、中国古典文学专业博士。不过讽刺的是,这对高学历的夫妻在辅导女儿语文功课的时候,却常常被教材中的问题搞得哭笑不得,而女儿的语文成绩一度下降的很厉害。
“非语文化,加入太多道德因素;随意篡改原文文意,打断文化传承;教材选文水平偏低。”这是叶开对于当今语文教材“三宗罪”下的定义。
那么在叶开心里,他对于语文教育有着怎样的理解?
山东商报:您对语文书的组织结构是怎样构想的?这样想的原因是什么?
叶开:语文教材的编写到了今天,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官僚机构和僵化思想,并且通过各种形式主义而固化为某种自相证明的正确性,似乎语文教材不这样面面俱到、不这样装腔作势就不能叫做语文教材。教材编写者喜欢恐吓我这种“外行”,似乎编写教材是一种特种行业,就像特高压输变电技术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触电倒地。我想他们想当然了。我们祖先的传统文化学习模式,实际上已化繁为简,首先是识字,一些编写好的童蒙读物用来辅助记忆和辨认;其次就是阅读经典作品,选本如《千家诗》《唐诗三百首》《古文观止》,经典如《诗经》《论语》等。我们现在自然不必拘泥于四书五经的僵化篇目,但仍然是要选择最好的作品,推荐给学生阅读。这样就足够了。钱锺书先生做《宋诗选》,就是一个特出的例子。我的水平自然不及钱先生之十一,但愿意做点实事,抛砖引玉,破除当下语文教材的魔咒。
山东商报:您认为您的“教材”与当今教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叶开:我做的是文选,而不是标准的教材,但我会精心撰写分析导读文章,并加以作家小传、延伸阅读等资料。上面说过,我对现在语文教材的编写套式并不认同,即便是民国的火热教材,我也觉得编辑得过头了。实际上没有必要做得这么复杂,我的教材,就是根据中学生的具体情况来选择合适的作品,反对删节和改变任何文学作品的原意。让学生读到最真实的作品。
山东商报:截至目前,您选了多少篇作品了?
叶开:我现在正着手选编的是《唐传奇选读》。去年和太太一起研读,已选出二十篇作品,但到现在我们只写了十篇评点导读文章,都已发表在《语文教学与研究》等杂志上。选择这些作品目的很明确,就是让学生读到传统文学中最优秀的作品,同时也要让学生知道,中国传统不仅仅只有儒家、不仅仅只有《论语》。
山东商报:那您这套“文选”,是如何构成的呢?
叶开:我这个“一个人的教材”有“教材”之名,而不用当今这种教材的陈套之实。我的出发点化繁为简,就是编选各种不同门类的读本,古今中外各种问题都选,也会请教各方专家,从而最终形成一套十二册左右的读本。我想,学生读完这些读本,大概可以形成一个基本的语感和判断力,知道什么是好作品什么是坏作品,这样就可以抛开我的读本,自己寻找喜爱的优秀作品去阅读,去学习。其实语文教材的真正作用,是要引导孩子们去自己选择阅读作品,而不是止步于教材或考试。
内外兼修 才是王道
叶开的“对抗语文”说白了,其实是对当今教育制度的一种对抗。而事实上,近年来对抗“教育”者越来越多,甚至有家长自发的组成“家教联盟”,在家里教育孩子,也有的家长干脆把孩子送进“现代私塾”。
在大部分对抗者看来,这种对抗,是对教育制度下“急功近利”的不满。一如《笑傲江湖》里华山派的“剑、气”宗之争:“大家都练十年,定是剑宗占上风;各练二十年,那是各擅胜场,难分上下;要到二十年之后,练气宗功夫的才渐渐的越来越强;到得三十年时,练剑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气宗之项背了。”
山东商报:您有没有想过跟这些“家教联盟”联合一下,以您的教材作为语文教材使用?或者您干脆自己在家里教孩子?
叶开: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家里教小孩,这很不现实,也有点自视太高了。我首先考虑的不是以考试为目标的读书这种狭隘概念,而是主张大教育概念,即孩子要跟自己同龄人一起玩,一起观察一起交往一起幸福一起苦恼一起长大,而不是跟大人窝在家里长大。我对现在的“私塾”以及封闭性地学习四书五经也不太认同,我们可以学习其中的内容,但不能把它当成全部。
山东商报:其实就像是《笑傲江湖》里的“剑、气”宗之争,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孩子走气宗这条路,未来如何与那群短期内通过剑宗有成的同龄人进行竞争?
叶开:其实我跟太太也谈过这个问题,起码我认为我的女儿的竞争力很强,她在班上考试成绩几乎就是最好的。花架子总是最后输给真才实学的,但你不能是伪君子岳不群这种假冒伪劣的所谓气宗,而是扎扎实实的内外兼修。所以说我经常引导孩子去读一些经典的文学作品,涉猎的范围也比较多一些,国内、国外的作品都有,小说、散文、诗歌她都会读。
教育里的爱与恨
在网上曾流传这样一个帖子:中美两国的小学语文课上,同时讲《灰姑娘》的故事。中国老师在讲完故事之后,先是对灰姑娘的继母进行批判,随后带着孩子们划分段落,总结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
而与之相反的是,美国老师在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则对孩子们循循善诱,告诉孩子们“灰姑娘的继母只是对别人不够好,对自己的孩子却很好”,因为“她们不是坏人,只是她们还不能够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去爱其他的孩子”。
或许这就是一的问题之所在。
山东商报:网上有个关于中美两国老师讲《灰姑娘》的帖子,不知道您是否看过?
叶开:其实这个帖子我看了很多遍,确实非常有意思。中国的孩子并非生下来就是笨蛋,这样(指美国教师的教育方法)循循善诱,正反理解,更多的善意及宽容的做法,非常适合在中国展开,而且越早越好。
山东商报:好像我们从小到大一直在受一种“二元论”的教育,即一切事物一切人,都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非好即坏,非左即右的。您认为这种原因出在什么地方?
叶开: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是各种复杂的历史原因、也许还是地理环境和天气原因,天知道是什么原因,形成了我们这种“一分为二”的“非黑即白”的简单而暴力的思维逻辑。这种逻辑的出发点不是爱,而是恨,是斗争而不是和解,是排斥而不是宽容,是简单化而不是丰富化,是物化而不是人性化。
山东商报:其实很多学者都认为,反对在语文教材里加入太多“道德教化”的东西,但是现在国人的道德底线好像在不断下滑,如果语文教材里去掉这些道德教化的东西,会不会让未来国人的道德水平继续滑坡?
叶开: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要反过来思考:今日中国的教材可能是世界上道德教化最深重的地方,几乎无一字不教化无一文不说教,但我们的道德底线怎么样?是下滑还是上升?其问题很简单,道德教化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道德教化是什么,你怎么教化?你不能单靠学校里这些以造假、虚构、瞎编的假冒伪劣产品来完成,而是要通过具体的运用,具体的感受来达到。真正有效的道德教化建立在真、善、美的基础上,辅以自由、人性、公平、尊重、克制,以及有效的秩序引导,而我们现在的道德教化基础是假、恶、丑。课文造假,教育孩子以仇恨,对美仇视而让孩子从小灰头土脸。这些,都是真正破坏道德的邪恶力量,而不是顺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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