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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五四史学精神的领航
盛邦和 ()
现代化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其一方面指政治与经济的现代化,同
时也是文化现代化。文化,中国狭义所指是“经史子集”,故如学界
共识,探讨中国文化现代化无法绕开史学现代化这个重要课题。通常,
人们习惯将“五四”视为中国文化现代化的起始,其实20世纪最初10
年十分要紧,譬如新史学理论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梁启超所倡的
“新史学”,可以说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一个前奏。
一、解“史”如解“尸”
梁启超是中国新史学运动的倡导者。他在《新史学》中对中国
旧史学进行了系统的批判。在他看来,中国旧史学推其大端,有以下
四个方面的特点:其一,“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 “二十四史
非史也”,只不过是中国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产生这样弊端,是因
为过去的史家总抱着如此的想法:天下者乃君主一人之天下。故此为
史也只是论述某朝以何而得之,以何而失之。梁启超说明,国家与朝
廷不是一回事。要正确认识什么是国家,国家是君主与国民合而所成
之物。单为君主作史而舍民众,是乃非完整的史学,或根本不为“史”。
其二,“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中国史学乃君主与“个人”
之史。中国历史成为君主的家谱与彰显“个人”功德的“墓志铭”。
中国历史不否认个人的作用,但也绝不可忽视民众的作用。他将民众
说成是“群”。中国“国民之群力、群智、群德所以永不发生,而群
体终不成立”其文化根源就在这里。
其三,“知有陈迹而不知有今务”,记录陈迹,乃是为今务服务。
记陈迹而不求于今务的实际效用,其记录乃是无用之记录。事实正是,
记录与分析过去,如同诊病,中国民族于近代已有沉病在身。“史”
犹如“尸”,解“史”如解“尸”。解“史”可知中国历代王朝症状,
据之又可知近代社会不振之病因,继而投以药石。
进而言之,今天是过去的继续,洞悉今天,即可对历史作更深刻
的探究,舍今而研史,也无法对史作正确的判断,将无新意,无发见,
无创获。
其四,知有事实而“不知有理想”,他举例说若人有四肢身体,
有手足、脏器与皮毛。中国过去的史学研究外部事变,如研究人体之
皮毛。然而,精神与哲学是中国之史的内在驱动,表现了中国的理想
与追求。中国历史过程,是时间发展的过程,也是中国人精神发展与
演化的过程。研究“历史”而不去研究中国“精神”,则使所记录的
人物如蜡人院的蜡象,全无生气。如此,中国人读史,只对皇帝治术
有加,而于民智启发,究有何用?
二、“进化论”与“心力论”
在对中国旧史学作了有力批判以后,梁启超继而提出“新史学”
的创言,首先,新史学求其“新”,要“述进化之现象”。关于宇宙
之演化方式,学者所论大体有二:如“循环之状”,如“进化状”。
梁启超倾向于“进化论”。人类历史之演进日日“进化”,“往而不
返”,“进而无极”。凡述进化者为“真史”,否则不然。历史由人
群所造,叙述进化之历史也就是叙述人群进化之历史。
梁启超注意用因果律解释历史,并试图将历史学提升到“科学”
层面。他说,因果律是自然科学的命脉,以前只有自然科学可以说得
上是“科学”,所以治科学是离不开因果律的。 对于如此旧说,梁
启超认为应该有所变革,进而提出他的“因果进化史观”:历史是进
化的,而这种进化乃依因果连贯的方式进行,前果为后事之因,前后
因袭,有序而行。然而他并没有将这样的“科学”历史观坚持到底,
他的历史观存有明显的玄秘唯心的印痕。譬如说,历史的“因”,即
历史之链的前一链是什么?他既解释说是“事”,又理解是 “心”,
是历代伟人的“心力”。
他对自己既有的史论发出质疑:如果将因果律绝对的应用于历史
的研究,不可为乃至有害也未可知。何者?“历史为人类心力所造成” ,
而人类“心力”之动乃绝对的自由而不可逆知,心力既非物理的与数
理的因果律所能够完全地支配,则历史也就不可全然如物理与数理那
样得知其中的一切运行轨迹法则。虽然他最后还是说,是不是因此就
去否定因果律呢?“断断不可”。 然而他确已陷入史实“事理”论
与“伟人心力”的自我悖论中。
平心而论,梁启超的历史观最终落实在“心力”论上。他指陈全
部历史的链接是 “文化种”与“文化果”的因缘转化。文化种是历
史的创造活力,“属自由意志的领域”,不受因果律的制约与束缚。
文化果是人之“心能”、“心力”创造力的结晶。
他将历史演进的最终原因归结于精神,是“心力”,而不是物质。
他苦心倡言的“新史学”,结果还是归源于唯心的一端。梁启超所处
的时代,“历史是科学”的思潮已经卷来,梁是个敢于求新的人 ,
这一点与康有为有很大的差别。然而他内心历史唯心论的种子种得太
深,他也曾侈言“科学”的历史观,但对“生命”,对隐藏于“物质”
之后的精神世界的思考依然刻有唯心玄思的明显印记。以后中国学界
发生“科学与人生观”争论,他站在胡适与丁文江的对立面上,精神
伏线早在这时已经埋下。
对于梁启超来说,用进化论研究历史是为了得出人类的“公理”、
“公例”。梁启超这里所说的“公理”与“公例”,即指人类一般进
化原理与规律。他的目的很清楚,乃以此证明戊戌变法以及先进的中
国人在近代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符合“公理”,顺应规律,是正义与
不可否定的。
梁启超的新史学论的又一特点是开拓史学研究的领域,主张与积
极实践学术史研究。他认为史学所反映的时空范围绵长而广泛,史学
家固然可以继续开展政治史与经济史研究,但不能将史学仅限制于这
两个科目中,而要寻求更广阔的天地,挖掘更深刻的意义。
他说:“今日所需之史,当今为专门史与普遍史之两途。专门史
如法制史、文学史、哲学史、美术史……普遍史即一般之文化史也。”
从他本人的研究实践来看,似乎对学术史来得更加钟情。他不仅写了
《中国专制政治进化史论》等政治史,还刊行了《论中国学术思想变
迁之大势》、《清代学术概论》、《中国文化史》、《中国近三百年
学术史》等,且对佛学与诸子百家思想也有专门的研究。
最后还要说明梁启超对儒家的看法。中国儒学与史学关系密切,
一如西方中世纪哲学是神学的奴婢,中国史学大部实是儒学的“奴婢”。
一方面六经皆史,另一方面诸史皆“经”,中国的大部史学都是儒
“经”的注解。梁启超注意到了这一点,其新史学观对儒学史观做了
批判。例如他在研究中国民族形成史学时,对儒学史观中的“华夷”
观提出异议。所著《中国专制政治进化史论》对中国历代的政治制度
进行考察分析,所得结论是专制制度对于中国学术有极大阻碍。他认
为自秦汉以后,中国专制制度至于“发达完备”,此后中国君王官僚
无不用政权力量“禁论思想之自由”,儒学之独尊而使诸子“湮灭”。
出于这样的思考,他在新史学实践中注意墨子学研究以及广泛意义上
的诸子学的研究。他开展明清三百年学术史研究即贯穿了这样的思想。
总之,新史学理论的问世,显示中国文化精英已注意从史学层面
干预中国的文化建设。新史学的出现在中国文化建设史上具有不可忽
略的地位。以后中国出现“科学之史学”与“民族之史学”,皆与梁
启超新史学理论结有内在的渊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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