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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可自助 答问可沉默--长沙市三十二中教改探索引发争议
中国青年报 2001-05-10 吴湘韩 邓桂明
从5月8日起，长沙市第三十二中学《关于提高课堂学习效率的六条规定》（以下简称“新六条”）正式实施。
这6条规定是：一、离校远的学生未参加早自习，不记迟到，也不扣班级和个人纪律分，达到睡好一点、轻松一点、多学一点的目的。二、家庭作业可采用自助餐的方式来交，部分完成作业有困难的同学由老师用集体方式和个别辅导方式来予以补教。个别基础太差的同学（含弱智）抄作业一般不算违纪。三、允许学生在课堂上答问时沉默，也可由其他同学代为回答。老师一般不强行推出标准答案。四、学生上课偷看课外书籍时（黄色书籍除外），老师不得没收或撕毁，应予引导，同时老师要反思自己的课堂吸引力。五、师生矛盾对立时，老师语言或手势不得有任何明令或暗示学生离开课堂的情况出现。六、重要考试时，试卷的难易程度由过去的7∶2∶1改为8∶1∶1。
基础太差的同学抄作业一般不算违纪，学生对提问有沉默权……正是这些听起来有点“离经叛道”的规定在长沙教育界引起了不同反响。
长沙市三十二中是一所薄弱学校，只有初中部，学生600多人。4月30日，记者七转八拐找到了这所“藏在深巷无人识”的学校。
“从表面上看，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校周围名校林立，生源竞争激烈导致我校生源基础比较差。从更深的层面说，是因为我校后进生多，后进生更需要宽容、尊重、平等的人格教育。”该校校长叶仕杰向记者解释说。
叶仕杰是1999年8月来到三十二中担任校长的。他到校后的第一年忙于“救火”，该校处分了8名学生，他发现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教育警示作用，受处分的学生反而对立情绪相当严重。从2000年9月开始，他强调教育学生以提醒鼓励为主，处理为辅；重在提前介入，少搞事后追究。校方至今没处分一个学生，违法违纪现象不是多了，而是少了。
让叶校长始料不及的是，“新六条”在酝酿、出台过程中就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在教育界、师生家长中引起很大争议，赞赏者有之，强烈反对者有之。
湖南师大78岁的退休教师俞润泉对此连叫了四声好。他对学生上课看课外书，老师不能没收或撕毁这一条，讲述了自己的一段亲身经历。他在宁乡伪滨中学读初中时，一次上国文课时偷偷地将一本《东坡生活》放在课桌底下看，以致课堂上老师在讲些什么，全然不知。后来才知道老师就“幽默”一词如何解释，向学生提问，好几个同学都没答上来，叫到他时，他正看到书上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于是，他就立即这样回答，令老师大吃一惊，老师立即让他坐下。48年后，他和老师重逢，谈及往事。老师说，当年他看到俞偷看课外书，但俞突然答出问题，又是老师心中的答案，大出他的意料。所以，对他不批评，也不表扬。后来俞老向学生讲了这个故事，并说，课堂上不专心听讲，是他不对，但老师不随意处罚，却令他终身难忘。
长沙市六中退休高级教师彭孟潜认为，这是改变传统观念、因材施教、勇于实践的一个创举，体现了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原则。这样做不是对学生要求不严格，而是在对老师提出更高要求的情况下，通过一些灵活手段营造一种相对宽松的环境，让学生有种被尊重、被关怀的感觉，从而达到学生自主发展、自主提高的目的。
湖南师大一位研究教学法的专家却认为，对部分后进生降低要求，反而是一种骨子里的不平等：“你已经把他们界定为‘后进’了，老师对他们不作过高的期望，这难道不是一种更彻底的歧视吗？”长沙市一些教育人士还认为，“新六条”虽在理论上有其合理性，但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初中学生是非观念不强，自控能力差，提倡所谓的“宽松教育”会导致组织纪律涣散。
在该校4月28日举行的家长座谈会上，家长们也是各持己见，褒贬不一。一位姓萧的学生家长说，他是一个很开明的人，他教育女儿的方法就是很宽松的，充分尊重孩子的选择。哪怕是孩子做错了事，他也不会怒发冲冠，而是旁敲侧击地对她进行教育。他认为，现在的孩子，自尊心都很强，情感也比较脆弱，那种“棍棒之下出良才”的教育方法，早该“退休”了。“新六条”是一种“全新的教育改革”。一位刘姓家长认为，这是一种开放式的教育方法，人们对一个问题的思考结果，可能是多方面的，而所谓的“标准答案”，只会束缚学生的思维。老师不强行推出标准答案，让学生自由发挥，哪怕离“标准”有一定距离，也是学生独立思考的结果，这种表现不应该遭到扼杀。
而持反对意见的家长也大有人在，有的横加指责学校在出风头；有的认为这是不严格要求学生，对学生极不负责任；有的说学校图轻松，卸担子。“新六条”会导致学生“自由散漫”，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但“至今没有家长专门到学校来吵的，也没有学生因此提出要转学”。叶校长分析说，新的教育理念在许多家长头脑中也生了根。
趁学生下课的时候，记者随机采访了该校部分学生，发现也有不同意见。初二实验班一位姓丁的女同学说，“新六条”是针对基础差的同学，对成绩好的同学没太大的影响。一位姓王的同学说，上课看课外书，会影响老师讲课的情绪。“抄作业，我觉得还是不好，不会做，可以问老师、同学，何必要抄呢？”在旁的一位姓孙的同学听后马上表示反对：“抄作业总比不做好吧。”
三十二中的一些教师也担忧，学生更难管理，生源会受影响，社会压力更大。
“遇到的阻力真不小。”叶校长不无感慨地说。据他介绍，近一个月来，他主持行政会讨论了5次，教师开会讨论了两次，对部分学生家长摸底调查了4次。第一条原本是这样的：早自习也是所有学生的“自助餐”，学生可参加，也可不参加。但风声一出，阻力很大。只好采取折衷的办法。根据讨论的情况又对部分规定进行了修改，如“个别基础太差的同学（含弱智），抄作业一般不算违纪”，原来是“基础太差的同学，抄作业一般不算违纪”；“老师一般不强行推出标准答案”，原来是“老师一般不搞标准答案”；“学生上课偷看课外书籍时（除黄色书籍外）”，原来没有“除黄色书籍外”。今后，还将根据实际操作的检验予以增删调换。
他说，有争议是好事，争论的过程也是规定不断完善的过程。对后进生的教育管理，是严格点好，还是宽松点好，确实是目前教育界面临的一大难题。现在，一般的做法都是严格，但宽松一点是否效果会好一点呢？三十二中愿意大胆尝试，让时间去检验。学校将对老师提出更高的要求，把架子放下来，把本事拿出来，让学生活动起来。“与其让学校死气沉沉，不如让学校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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