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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梦尽头是恶梦: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赏析(网友来稿)
湖北谷城三中 胡文勇
对《梦游天姥吟留别》所写的“梦”,向来有“美梦”“恶梦”之说。今人流行的看法认为梦中仙境是光明的象征,是黑暗现实的对立物,是诗人理想所系,诗人以仙境的美好反衬现实世界的丑恶。中学教学参考资料即采用这一说法。
清代陈沆《诗比兴笺》中却云:“太白被放以后,回首蓬莱宫殿有若梦游,故托天姥以寄意。……题曰‘留别’,盖寄去国离都之思……”施蛰存在《唐诗百话》中也认同此说,并断言天姥之梦是“可怕之梦”。 90年代以来,这种阐释渐渐引起人们的兴趣。此说主要有三个依据: 全篇梦境的弥漫清冷氛围、想象之物不都让人迷恋、受惊而起。
笔者以为这两种说法都只看到了一面。李白入宫之前,对宫廷生活的向往是一场美梦;入宫之后,现实的宫廷生活却是一场恶梦。人们对这首诗的理解虽多有出入,但大都认为它和李白进入长安前前后后有关,那么说它反应了李白入宫前后的思想情感变化,也不为牵强。
诗作开篇提到的“瀛洲”,笔者以为是李白用来象征他所追求的真正仙境的;而“天姥”象征人间仙境,也就是李白理想中的皇宫。五岳、赤城山、天台山衬托天姥山的雄奇,实可理解为写皇家气派非凡。真正的仙境是“烟涛微茫信难求”,“天姥”则“云霓明灭或可睹。”于是退而求其次,来登“天姥”。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心绪与“轻舟已过万重山”何等相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心里更坚信“我辈岂是蓬蒿人”,中间也夹杂有王者高高在上的感觉。“千容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瞑”,虽说李白比刘姥姥有见识多了,但由一介平民直入皇宫,想必也会有刘姥姥那失态与惊奇。“熊咆龙吟”两句为非同凡响的皇宫的到来渲染声势。“云青青”以下六句,则可为履登朝堂那一刻渲染声势。“青冥浩荡不见底……仙之人兮列如麻”,比况皇帝上朝,金碧辉煌,人中之杰如同人中之仙,云集一堂。
就在这美梦之巅,梦境令人不可思议的就结束了。而反对“美梦”说的就指出,既然是美梦,何以“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其实我们读诗还应该于无字句处去读。诗人在“仙之人兮列如麻”之后应有省略:皇宫是不是我想象?这些峨冠博带的大人是不是我想象中的人中之仙?这省略才是写梦境的最终目的。而诗人在他的《梁甫吟》中写得就明确一些:“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壶多玉女,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白日不照吾精诚。”《西游记》中唐僧师徒一路怀着朝圣之心来到灵山,然而那些白受他们顶礼膜拜的真佛,却也个个俗不可耐,拜金势利。好在他们只为取经,经文到手,什么怨气也不在心上。倘或他们要在灵山生活、工作,那恐怕免不了孙悟空又要大闹灵山。不过有魔高一丈的如来,孙悟空也闹不到哪里去。但这美梦醒来是恶梦的遭遇,恐怕和李白进宫前后的遭遇是一样。诗人为何省略呢?或许是往事不堪回首,或许是不屑于写那些龌龊者的行径,也或许他知道海明威的冰山原理:只露出一部分,留下你想象的空间。
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一般人都觉得“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与诗篇有些不协调。这种看法一是没能看到 “乐” 的 广义:寻欢作乐固然是乐,“求名于朝,求利于市”也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求得自己的快乐,广义的“乐”即一种满足感;二是未能认识到杜甫所说李白是“佯狂”,即使他这里的“乐”只是世俗之乐,他也不过是无奈的掩饰自己的大乐罢了。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表面是告别诸君,实则是决绝皇宫。为什么决绝皇宫呢?美梦醒来是恶梦,宫中不是我想象,我还是去寻找我的世界吧。行文至此,心中的郁闷不吐不快:“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是全诗的主旨,也正是露出的冰山,是剖解前面省略的一把钥匙。这样这主旨句才有了根基。
诗无达诂,笔者的解读也只是一己之见,纵使被人指为牵强附会,但笔者还是主张读诗读文应当注入自己的想象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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