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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书--梭罗《瓦尔登湖》
2006年2月22日 作者：董旻
一
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驱车，前往附近的小城康科德（Concoad），沿途可以看到美丽的瓦尔登湖（Walden Pond）。
那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天性的深浅。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林是睫毛一样的镶边，而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崖是它的浓密突出的眉毛。
湖畔白桦、松树间，掩映着梭罗的小木屋（Thoreau’Cabin）。
1845年7月4日，28岁的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独自住进了耗资28.125美元亲手搭建的小木屋，家具仅一床、一桌、三椅而已。他过着简单而朴素的开垦生活，种点蚕豆、豌豆、土豆、玉米、萝卜，亲手焙制面包；闲暇阅读《伊利亚特》《论语》《孟子》《吠陀经》以及自然这部大书。
我到林中去，因为我希望谨慎地生活，只面对生活的基本事实，看看我是否学得到生活要教育我的东西，免得到了临死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生活过。
两年又两个月后，实验结束。1854年，梭罗出版了著名的《瓦尔登湖》（Walden）。
二
翻开徐迟先生译的《瓦尔登湖》，有一张作者相片，脸上留着胡须，为晚年留影。《红字》的作者霍桑在1842年9月1日的日记里这样描写梭罗：“他相貌丑恶，大鼻，怪嘴，举止粗拙、老土，带一点卑恭”。爱默生不愧是梭罗的挚友，下笔温情款款，“身材不高，很坚实，浅色的皮肤，健壮的严肃的蓝眼睛，庄重的态度”。这种眼神和体格里，依稀有着早年生活的烙印。
梭罗在那份1847年哈佛大学班级10周年纪念调查卷上填写着：“我是个校长、家庭教师、测绘员、园丁、农夫、房屋油漆工、木匠、石匠、苦力、铅笔制造商、玻璃纸制造商、作家，有时还是个劣等诗人”。
比容貌、经历更易引起误解的是梭罗异常的思路。素食、隐居、拒绝交税、和平革命，使梭罗看起来多么像一个离经叛道者、天生的持异见者。
我以为，梭罗只是一位用行动坚持诚实正直地生活的美国人，而比梭罗本人更重要是那种对生活艰苦而执着的探索。我们理应把目光更多地投注到梭罗精神上。
梭罗精神是新英格兰［注］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当我读到亨利亚当斯和李奥布劳迪的书评（“新英格兰的固有精神就是抗拒”“美国文化的基调，在于强调成为与众不同的个体，同时又不脱离充满爱与希望的社群”）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梭罗。
在《论公民的不服从权利》（Civil Disobedience 1849）这篇论文中，梭罗写道：“当橡果和栗子并排从树上掉下来时，它们不是毫无生气地彼此谦让，而是彼此遵循各自的法则，发芽、生长，尽可能长得茂盛。如果植物不能按自己的本性生长，那么它就将死亡，人也一样……”这算不算梭罗精神的小小注解呢？
三
而今，木屋前树立起一座梭罗的全身塑像，左手伸出，掌心向脸，陷入沉思……
什么是人生的宗旨？什么是生活的真正必需品与资料？
当文明改善了房屋的时候，它却没有同时改善了居住在房屋中的人。人类在过着静静的绝望的生活。真的，劳动的人，一天又一天，找不到空闲来使得自己真正地完整无损。
人们赞美而认为成功的生活，只不过是生活中的这么一种。
一切变革都是值得思考的奇迹。
我不愿意任何人由于任何原因，而采用我的生活方式……我希望世界上的人，越不相同越好；但是我愿意每一个人都能谨慎地找出并坚持他自己的合适方式，而不要采用他父亲的，或母亲的，或邻居的方式。
应该自始至终，热忱地生活。
我只穿衬衫，沿着硬石的湖岸走，天气虽然寒冷，多云又多风，也没有特别分心的事，那时天气对我异常地合适。牛蛙鸣叫，邀来黑夜，夜鹰的乐音乘着吹起涟漪的风从湖上传来。摇曳的赤杨和白杨，激起我的情感使我几乎不能呼吸了；然而像湖水一样，我的宁静只有涟漪而没有激荡。和如镜的湖面一样，晚风吹起来的微波是谈不上什么风暴的。
四
选辑的译文流畅优美，真正的《瓦尔登湖》却冗长难读。辞句晦涩倒在其次，单说那份安静的阅读心境便很难求。
在我读过的书中，《瓦尔登湖》是个异数。屡次徒然而返，偶尔的浸入也只是灵光一闪。
就是译者本人，在繁忙的白昼也会读不进去，将信将疑觉得它并没有什么好处；直到黄昏，心情渐渐寂寞和恬静下来，才觉得“语语惊人，字字闪光”；而到夜深人静之时，就更清澈见底，为之神往了。这样的经历很有些神秘色彩，非亲历不易相信。这倒印证了梭罗的观点“我们必须踮起足尖，把我们最灵敏、最清醒的时刻，献予阅读才对”。
海子吟唱过“梭罗这人就是 / 我的云彩，四方邻国 / 的云彩，安静 / 在豆田之西 / 我的草帽上”。梭罗不是我的云彩，能常随左右，但我曾因读他的书而得到片刻人生的静谧，所以不惮烦，为这册寂静的书略作介绍。
2004年11月1日
［注］新英格兰：指美国早期东北的一个地区，包括现在的缅因州、新罕布什尔州、佛蒙特州、马萨诸塞州、康涅狄格州、罗德岛州。
参考书目：
《瓦尔登湖》（徐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
《爱默生选集》（张爱玲译，哈尔滨出版社2003年）
《20世纪的书――〈纽约时报书评〉精选》（三联书店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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