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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刘亮程--张辉
采访刘亮程,我是约了他很长时间,我的听众您别误会,不是刘亮程拒绝,而是他一直待在乡下,我们没法见面。终于见到他的时候,他又准备第二天飞北京了。出于时间的安排,我和他约在他的住处附近。
在南湖小区门口,当一个约40岁出头的男子向我走来时,我知道他就是刘亮程了。我注意刘亮程,是因为第二届冯牧文学奖的颁奖,在一长串名单中,突然跳出了他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是咱们新疆本土的作家,这让我对他有了更想了解的欲望。于是我留心起他的文字和有他名字的文章,不留心不觉得,一留心竟一阵感慨:原来文坛上有多位知名作家、学者推崇刘亮程的散文--李锐说:真是很少读到这么朴素、沉静而又博大丰富的文字了;韩少功说:我多年来想写的一种文字,被刘亮程写出来了;林贤治说:关于乡土的散文,……集中于写一种哲学,一种心理文化,刘亮程是独步的;甚至徐怀中也不惜笔墨:你可以列举出你更为喜爱的多少位散文作家,可是你举不出有哪一位和刘亮程相仿佛……
或许还有很多推崇的评价,但那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张辉觉得应该把这位自称"农民"的作家介绍给更多读者和听众。
在和刘亮程通上电话之前,我特意读完了他的两部散文集子:新疆人民出版社今年1月再版的《一个人的村庄》和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的《风中的院门》。这两部作品的写作都没有离开他的那个村庄,那个度过他人生最初二十多年的小村庄:黄沙梁。在这个天山北部沙漠边缘的小村庄里,"房子被风吹旧,太阳将人晒老,所有树木都按自然的意志生叶展枝。"有个农民,终日扛着一把铁锨走在田野上,悠闲时东张西望,关心着村里的驴和村外的兔,忙碌的蚂蚁和离群的飞鸟,还有风中的落叶和地里的虫子……他是实实在在的农民的一分子。当他远远地回望这个村子的时候,他就成了"记载村庄历史的话载体,随便触到哪儿,都有一段活生生的故事"。
他就是刘亮程,一个放过牛,种过地,上过几年初中,当过10多年农机管理员,此后进乌鲁木齐城打工,现为《中国西部文学》编辑的40岁新疆汉。要说经历,其实他和他的村庄人没什么两样。只是他们都没去写作,而刘亮程后来中断了这种生活,跑到别处,选择了写作。
刘亮程的写作始于诗歌。八十年代,正是文学如火如荼的好时候,只是在乡村,可看的书极少,不过这并不影响一个有所希望、有些梦想的年轻人。他找到一本《楚辞集注》,喜欢得不得了,尽管那时还只是一知半解,可屈原的文字和屈原的精神就这样影响了他以后的创作。他写诗,一写十多年。他的诗也是写一个村庄,不过比之他散文中的村庄,诗歌中的村庄只是一个意象,有些飘忽、有些游移,暗含着年轻人的情绪。这些诗后来结集为《另一只眼睛》和《晒晒黄沙梁的太阳》。
和那些同样也写农村,但只是偶尔路过村庄,看到几个生活场景就激动不已,大肆抒怀的人不同,刘亮程在僻远荒凉的黄沙梁看到的是一大段岁月。他说,真正认识一个村庄很不容易,你得长久地、一生一世地潜伏在一个村庄里,全神贯注留心它的一草一物一事。这样到你快老的时候,才能勉强知道最基本的一点点。
如今进入了城市的刘亮程没有与乡村隔断,他仍时不时地回去一次,看看家人,看看脱落的墙皮、蓬生的院草……关注着他写作的朋友们,都期待着他能保持他这一份对生活的独特感悟,期待着他能真正走进"一个人的村庄"。
采访刘亮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语速一直不是很快,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他一句一句地说,就像是完成一件件不太简单的事情,在作家都忍不住去做秀的年代里,刘亮程的矜持让我看到了一个农民的风骨,他勤勤恳恳地建造着精神家园,寻找着人类灵魂的远地。当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他忽然夹杂着反问:“你们文学星河”这档节目的听众,经常给你们投稿,你会采用哪些文章?”呵,他好象真象个记者一样。
采访结束的时候,刘亮程说61路车直接就可以到电台,我不必打的的。当61路车缓缓开动的时候,他还站在车站,我看见采访中很少露出笑容的他,在安静的、却舒展的对我微笑。后来,我听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朋友说,他们也采访过刘亮程,总体感觉他是个沉默如金的人。想想我们之间的对话,我对他多了几分感激,还有几分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