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入诗感慨多(网友来稿)

时间:2022-04-14 11:35:54 教育新闻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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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入诗感慨多(网友来稿)

长沙市雅礼中学 徐昌才

当英雄意气不足以打动君王,感动自己的时候,咏史诗人想到的就是英雄离不开的美人,君王宠不够的美人,低声下气的美人,刚烈不屈的美人,倾城倾国的美人,凄凉无助的美人……这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美人闪亮登场,轻歌曼舞,把历史涂抹得五彩缤纷,绚丽迷人。下面择取部分咏史怀古诗逐一品评这些惊艳历史的美人。

(一)哀怨惆怅,相思不绝的美人。香花美草,高洁情操之譬,这是传统表现手法;“灵修美人,以媲于君”,这是屈原的创造;后世则往往以美人自况表明心迹。杜甫的《咏怀古迹其三》便是典型例子。全诗这样写道:“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诗歌借咏叹昭君来抒写诗人的身世遭际。首联点村落、明对象,把昭君村(香溪)放在千山飞动,万壑奔腾的壮阔背景中来描写,把王昭君放在横贯东西,纵跨古今的历史长河中来歌咏,说得窈窕红颜,惊天动地。丰神俊逸的昭君在读者的心目中站成了一座永恒的丰碑。颔联写人生,抒忧愤。昭君辞别富丽繁华的汉宫,远嫁万里之外的匈奴,走过大漠戈壁,置身异国他乡,忍受孤寂落寞之恨,饱受相思离别之苦。身死异域,葬身塞外,独留青冢,难耐凄凉;那广漠无边,笼罩四野的黄昏,分明弥漫着缕缕天地无情,青冢有恨的沉重叹息,读之思之,令人在同情昭君的不幸命运之时萌生几多忧怨。颈联顺势而发,直抒怨恨:一怨汉元帝以图取人,不识珠玉,毛延期寿贪图小利,颠倒美丑;二怨昭君怀想故国,思家念亲,却骨留青冢,欲归不得。梦断相思,魂归故里,着一“空”字,超越时空,活现生之无趣,死之无聊,其情凄惨,其境凄凉。诗人既同情昭君,也感慨自身,实际上是借写昭君的怨恨之情抒发自己的身世家国之恨。杜甫创作此诗正“飘泊西南天地间”,远离故乡,处境和昭君相似。虽然身在夔州,距洛阳偃师一带不象昭君出塞那样远隔万里,但是“书信阔中原,干戈北斗深”,洛阳对他来说,仍然是可望不可及的地方,杜甫寓居在昭君的故乡,正好借昭君想念故土,夜月魂归的形象,寄托自己思念故乡的心情。

刘禹锡的《阿娇怨》也是借美人之怨幸不至,哀切至极来抒写诗人长期贬谪的苦痛怨恚。全诗是这样写的:“望见葳蕤举翠华,试开金屋扫庭花。须臾宫女传来信,言幸平阳公主家。”据《汉武故事》记载,武帝幼年为胶东王时,喜欢阿娇,曾对阿娇之母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阿娇当了武帝的皇后以后,擅宠骄贵,但十余年无子。平阳公主进歌伎卫子夫得幸生子,阿娇见疏,恚愤欲死。刘禹锡这首诗,追寻前事,极写哀怨,揭示了阿娇的悲凄处境。全诗两次直写宫女报信,侧面凸显阿娇的苦痛怨恚。第一次,宫女见皇上的豪华仪仗,便赶紧回报阿娇,阿娇急忙吩咐宫女,打开金屋,扫除庭前落花。“试”字尤妙,是说,不开殿扫花,担心皇上驾到,开殿扫花,又担心皇上不来,只好试开一开,试扫一扫。阿娇的惶恐不安,忧心忡忡宛然可睹。第二次,宫女报告说,皇上驾到平阳公主家,不正面写阿娇之“怨”,而怨字已深入骨髓。“言”字耐人寻味,对于宫女来说,帝来幸,好说;帝不来幸,不好说。帝幸别处,犹好说;帝幸卫子夫家,便不好说。不好说而又不能不说,煞是难对。聪明的宫女经过思考以后,决定说帝幸平阳公主家,而不说幸卫子夫处,一来不刺痛阿娇怨妒之心,二来借阳平公主之说使阿娇心中有数,一个“言”充分突出了宫女的圆通活泛,也反映出阿娇的怨恨和恚愤已经到了不堪承受的地步。一“试”一“言”侧面显示阿娇的悲苦处境和怨哀心理。其实,刘禹锡是在借宫女的受冷落,被遗弃写自己贬逐蛮荒的苦恨酸心。

(二)迷惑君王,败坏朝纲的美人。古往今来,“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君王大有人在,红颜祸水,美人亡国总是诗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李白的《乌栖曲》就是描写吴王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典范之作,诗歌这样写道:“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东方渐高奈乐何。”相传吴王夫差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耗时三年,筑成横亘五里的姑苏台(旧址在今苏州市西南姑苏山上),上建春宵宫,与宠妃西施在宫中为长夜之欢。诗歌开头两句点明时间,日落西山,乌鸦归巢,堂堂一国之君的吴王正和西施纵情享乐。一个“醉”字不仅画出西施的红颜得宠的百媚千娇,更突出君王美妃沉醉不醒,昏天暗地的情状。沉醉在狂欢极乐中的人,往往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轻歌曼舞,朱颜微酡,享乐正处在高潮之中,却忽然意外地发现,西边的青山已经吞没了半轮红日,暮色很快就要降临了。“未”字点出酒兴正浓,歌舞正盛,吴王西施正沉浸在纸醉金迷,笙歌弦舞之中;“欲”字暗示主人发现日薄西山时的惋惜、遗憾的心理,颇有为乐难久,时光易逝的不祥感叹。“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续写吴宫荒淫之夜,漫漫无边的长夜渐次消逝,一轮明月越过长空,坠入江波,天色已近黎明。“起看”暗示出淫乐者的微妙心理,他们总感到享乐的时间太短,昼则望长绳系日,夜则盼月驻中天,当他看到月坠秋江时,内心不免浮动着难以名状的怅恨和无可奈何的悲哀。同时,时间的渐次推移又揭示出统治者荒淫无度,奢靡颓废的无耻贪婪。歌舞淫靡当中透露出几许衰败悲凉。先是昏林暮鸦,再是日落西山,后是秋月坠江,无一不是萧索落寞意象,浓墨重彩地渲染出满目凄凉,而这正隐喻着统治者荒淫纵欲的悲剧结局。诗歌结尾一句意味深长,东方已经发白了,天就要亮了,寻欢作乐还能延续几时?这孤零零的一句,既象是恨长夜之短的吴王所发出的欢乐难继,好梦不长的喟叹,又像是诗人对沉溺不醒的吴王敲响的警钟。统观全诗,写吴王的荒淫腐化,离不开西施的推波助澜,西施这位绝世美女扮演了一位侍宠惑主,祸乱朝纲的角色,被李白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让千秋百代的人们唾骂、挞伐。

有意思的是晚唐诗人罗隐也写过一首《西施》,对李白的“红颜祸水”论提出质疑和反驳,闪射出新的思想光辉。诗歌这样写道:“国家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诗一开篇就提观点,坚决反对将亡国罪责强加在西施之类妇女身上。国家兴衰存亡本来就有各种深刻而复杂的原因,这远不是西施所能担当得了的。“何苦”是劝解的口吻,暗含嘲讽意味:你们自己误了国家大事,却想要归罪一个弱女子,又是何必呢?诗歌后面两句巧妙推理,折服人心。如果说,西施是颠覆吴国的罪魁祸首,那么,越王并不宠幸女色,后来越国的灭亡又能怪罪于谁呢?委婉的反问表达了尖锐的反驳,罗隐在替西施们鸣冤叫屈,也是替中国女性反击“红颜祸水”的谬论,显然,从思想意义上来说,罗隐比李白更高明。

(三)隐忍沉默,忠于爱情的美人。诗人们不断地在远古美人的身上发现世俗爱情的坚贞和凄美,特别是对那些失去自由,任人摆布的不幸女性充满了深挚的同情,也对他们内心深处表露出来的隐忍顽强,无言抗争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方面有代表性的作品首推王维的《息夫人》。诗歌是这样写的:“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息夫人是春秋时期息国君王的妻子息妫,公元前680年,楚王灭了息国,将她据为己有,她在楚宫里虽生了两个孩子,但默默无言,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这个看花流泪,隐忍无言的形象显得格外深沉。沉默中包含着人格的污损,精神的创痛,也显示出久积于心的怨愤和仇恨。诗歌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忍受屈辱,沉默反抗,忠于旧情的女性形象。据说,王维这首诗背后有这样一个故事。孟綮《本事诗》记:“宁王宪(玄宗兄)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宅左有卖饼者妻,纤白明晰,王一见属目,厚遗其夫取之,宠惜逾等。环岁,因问之:‘汝复忆饼师否?’默然不对。王召饼师使见之。其妻注视,双泪垂颊,苦有胜情。时王座客十余人,皆当时文士,无不凄异。王命赋诗,王右丞维诗先成,云云(按即《息夫人》)……王乃归饼师,使终其志。”不管是诗歌还是诗歌背后的故事,都表明大诗人王维是情动于衷,有感而发。他用善察人情,洞悉心意的诗笔谱写了一曲悲怨凄美的女性赞歌,他笔下这些惨遭不幸却顽强抗争的女性着实令人钦赞,是她们点缀了咏史怀古诗的灿烂星空。历史不应漠视这些冷艳沉默的女性。

同样是歌咏息夫人之事,杜牧的《题桃花夫人庙》却是另一种风调:“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前两句说息夫人的故国故君之思及失身受辱之痛,悲悲切切,哀哀无告,令人一洒同情泪水。后两句拈出奇女子绿珠,文意翻新,警拔有力。晋代豪富石崇家的乐妓绿珠,不屈服于权贵羞辱,愤然跳楼,以死殉节,相形之下可见息夫人的懦弱无能了。关于诗歌最后一句,赵翼《瓯北诗话》评得尤为透辟:“以绿珠之死,形息夫人之不死,高下自见而词语蕴藉,不显露讥刺,尤得风人之旨耳。”它意味着:软弱的受害者诚然可怜,怎比得敢于以一死抗争者高贵得令人钦佩!此等见识出现在一个士大夫文人诗中,的确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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