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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书愤》之愤从何而来(网友来稿)
湖北省荆门市东宝中学 李运淼 李在荣 dbzxlym@hotmail.com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这是陆游临死时的遗憾,他是抱着巨大的遗憾离开人世的。1186年,诗人61岁写了《书愤》,深沉慷慨地表达了他的愤情。那么,他缘何生愤、愤从何来?
一、从时事维艰国运衰微的时代背景中来。就在陆游出生后第三年的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兵把徽、钦二帝及后妃、宗室俘虏北去,北宋灭亡。五月,当时在河北的赵构幸免于难,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改元建炎,这个重建的小朝廷就是南宋,赵构就是宋高宗。但可悲的是,赵构虽为皇帝,却是南宋初期投降派的首领,他惧怕与金朝打仗,所信用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也都是些主张逃跑和屈膝投降的人。绍兴八年(1138年)三月,宋高宗任命秦桧为右相,十月又把向金屈膝投降的事交给他专办,其他大臣不得参预。秦桧是中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宋高宗和他沆瀣一气,于绍兴九年正月不顾一切,同金朝订立和议,向金称臣纳贡。宋高宗所求的只是制止金军的进一步南侵,能保住半壁江山,做金的属国也就心满意足了。
本来,在与金的对抗中,宋军曾经取得过一系列重大胜利,如岳飞于绍兴四年(1134年)挥师北伐,收复了大片失地。宋高宗、秦桧一心只想和议,像岳飞这样的抗金良将有碍于投降活动,因而宋高宗和秦桧便以谋反罪名将岳飞父子及部将张宪逮捕入狱。岳飞北伐的巨大成果,就这样让宋高宗、秦桧拱手送给了金朝。此后宋金双方终于在绍兴十一年十一月订立和议:南宋正式向金朝称臣,每年纳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并以淮水为界,将淮水以北的地区划归金朝。“绍兴和议”订立不久,秦桧秉承宋高宗的旨意,于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岳飞父子杀害,让爱国者扼腕。又如发生在宋高宗绍兴末年(1161年)的“采石之战”。当时,金军不断南侵,宋军不战而溃。一个月左右,金兵推进到长江北岸的和州(今安徽和县),并迅速南进。金军临江消息传到临安,京城乱作一团。文武官员纷纷把家属送走,宋高宗也要“浮海避敌”。在文臣虞允文指挥下,宋军打败金军,使金军未能如愿从采石(今安徽当涂北)渡江南侵,并收复两淮地区,使宋军在宋、金战争中处于极为有利的地位。陆游诗中“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的描写艺术地反映了这方面的情况。但是这些胜利并未从根本上改变局面,相反,情形越来越糟糕:朝廷内部投降派当道,主战派吞声。“诸公谁听刍荛策,吾辈空怀畎亩忧”(陆游《送七兄赴扬州帅幕》),“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陆游《夜读范志能揽辔录》)。南宋糟糕局面形成的原因,正如陆游诗中所言:“诸公可叹善谋身,误国当时岂一秦”(《追感往事》五),矛头直指最高统治者。连宋高宗自己也曾说:“讲和之策,断自朕志,秦桧但能赞朕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凭你是“中原北望气如山”还是如岳飞一样“怒发冲冠,壮怀激烈”,又能怎样呢?陆游等一批爱国者捶胸顿足、义愤填膺就在情理中了。宋孝宗即位后﹐改元隆兴﹐起用张浚为枢密使﹐主持北伐﹐却遭到符离之战的失败。而投降派汤思退则趁机向金示意﹐要金出兵两淮﹐迫宋议和。这样,宋孝宗初年﹐宋金之间重订了“隆兴和约”:南宋对金不再称臣﹐改为侄叔关系﹔宋每年给金大量 “岁币”﹐银绢各二十万两﹑匹﹔割商(今陕西商县)﹑秦(今甘肃天水)两州给金﹔金国逃到南宋的人员不再追回。诗人对此痛心疾首:“战马死槽枥,公卿守和约。穹边指淮淝,异域视京洛。”(《醉歌》)对“岁辇金絮输胡羌”的和约赔款,无比愤慨:“中原苦丧乱,豺虎厌人肉。辇金输虏廷,耳目久习熟。不知贪残性,博噬何日足!至今磊落人,泪尽以血续。“(《闻虏乱次前辈韵》)其实,之所以时事维艰,外敌的入侵倒还在其次,根本原因在于皇帝和那些主和派。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陆游怎会不心生愤怒呢!
二、从报国无门衰鬓先斑的个人境遇中来。陆游生于1125年,就在他出生的第二年,金兵南侵,他的父亲不得不带着家人南下逃难,九岁时才返乡定居。这种生活,在陆游幼小的心灵深处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出生于一个有文化教养的官僚家庭,其父陆宰是一个正直的爱国知识分子。这种家庭环境,对陆游爱国精神的形成有很大影响。18岁时又师从曾几,不仅学诗,更受到言传身教的爱国教育,20岁时便立下了“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志愿。但是,由于君上昏聩,朝廷内秦桧为首的投降派把持朝政,使得全国的抗战形势每况愈下。观其一生,陆游仕途坎坷,始终没有得到重用。29岁时赴试,明年复试,由于名列秦桧之孙秦埙之前,且“喜论恢复”,触怒了秦桧,竟被黜落。其后孝宗即位,起用抗战派人士,赐他进士出身,派任地方通判。后张浚北伐,终以失败告终。因陆游曾力说张浚北伐,因此被加上“鼓唱是非,力说张浚用兵”的罪名,罢归山阴故里。后入王炎幕府担任川陕宣抚使司干办公事(主管视察军政事务),但不到一年王炎被召东归,他被调成都,代理地方官,无所作为。范成大镇蜀,他被召为成都府参议官,后虽入朝任朝议大夫、礼部郎中等职,但十余年间,三遭黜落:在江西任上因拨义仓救灾,以“擅权”罪免官还乡;在淮东任上以“不自检饬,所为多越于规矩”论罢;朝官任上又被诬为“嘲咏风月”而罢黜。此后二十年中,除了一年起用为史官外,一直闲居在山阴家中。他的一生,“恢复”之志贯穿始终。他深感悲哀的是,“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一心想建功立业,取得“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那样的战绩,但是,“诸公谁听刍荛策,吾辈空怀畎亩忧”。他在诗中所用的檀道济 “塞上长城空自许” 的故事,颇能引人联想:自己一心报国,在北望中原时豪气如山,愿做“塞上长城”,颇有自许之情,但到头来仍是一场“空”,朝廷并不重用他,使得他“报国欲死无战场”(《陇头水》);更让人想到岳飞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害的残酷现实,这怎不让爱国者悲哀、让爱国者愤怒!他希望象诸葛亮那样六出祁山,施展抱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管诸葛亮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却一直拼杀在对敌斗争的前线。而自己呢,却只能喟然长叹:“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写《书愤》时诗人已经61岁。人活七十古来稀,此时的诗人已是暮年。想到“气如山”的早岁,现在却一事无成,落得个“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结局。他“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但这只是一厢情愿,朝廷不重用,岁月不饶人,这是怎样的无可奈何呢?本来,有志不在年高,但那是在客观外界条件较好的情况下,主观努力而奋发终有作为的情形。而陆游主观上一心报效国家,力图恢复,而朝廷不仅不提供其条件,反而处处设障掣肘,使诗人志不得伸,事无可成。垂暮之年遭罢黜,66岁时被迫退居乡里,“身还民服,口诵农书”,“身杂老农间”,老境颓唐。虽不忘恢复之志,但毕竟年事已高,衰鬓先斑,“塞上长城”之许已成空言,面对镜中衰鬓,只能顾影自怜,悲忧之愤便跃然纸上。
综上所述,《书愤》之“愤”,实在是愤中含悲,愤中含忧,愤中有报国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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