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对理想人格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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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对理想人格的塑造

若水

《庄子》对理想人格的塑造

《庄子》一书洋洋乎十余万言,"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庄子天下》,下引《庄子》之文只注篇名﹚,不为王侯将相之安邦治国,不为圣人君子之普渡众生,只为要塑造一个"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万物"﹙《天下》﹚,"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逍遥游》﹚的理想人格--"真人"1。正如司马迁所说,庄子"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2。

本文旨在探讨庄子"真人"人格的理论根基、品格特征和修为之法。

一、道通为一

庄子在《齐物论》第一段中为我们展示了两幅极其精彩而生动的画面,一为"地籁图":

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号。而独不闻之翏翏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枧、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冷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

一为"天籁图":

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两幅图为我们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天地万物,无论虫、鱼、草、兽、山、河、湖、泽,无论是、非、美、丑,善、恶、贵、贱,莫不经有限而趋无限,由相对而达绝对。毛嫱,可谓人间美女也,而"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齐物论》﹚,如是则何为美、何为丑?朝菌,朝生而暮落,惠姑,春生而夏死;彭祖寿至七百,而大椿年延三万,如是则孰为寿、孰为夭?庄周梦蝴蝶,蝶亦梦庄周,如是则周耶、蝶耶?梦耶、觉耶?所以,在庄子看来,"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同上﹚,"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德充符》﹚,这就是庄子的"齐物论"。"齐物论"就是要一物我,等是非,齐生死。

既如此,则"齐"者何齐?"一"者何物?庄子说"行于万物,道也"﹙《天地》﹚,又说"道通为一"﹙《齐物论》﹚。即是说世间万物从表面上看有长短高低之别、是非美丑之异,世人也因此而各执一方--或就高而贬低,或悦生而恶死,或是其所是,或非其所非;而从本质上﹙道﹚看,万物皆因自然,本无差等,故万物皆得道。因而以道观之,万物之"别"、之"异"全部被消解而化归为一。近人张松如先生总结得好:"有分的是万物,无分的是道……齐物论者齐道论也。"3

那末,究竟何为"道"?《庄子》一书言"道"之处很多,却并未对道作专门的、系统的论述;但总的说来,道的性质还是明显的。本文认为,"道"有如下四个特性:

﹙1﹚道的客观至上性。《大宗师》篇中说,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天地》篇说:"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这些都表明道相对于天地万物的至上性和客观性。然而这种客观至上性并不表明道是造物主,前引"天籁图"中"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一语明确否定了造物主的存在。道亦非某一具体物质,所谓"物物者非物"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2﹚道的周遍性。道虽有至上性,但并不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抽象实体,也不是凝固不化的绝对,而是"周"、"遍"、"咸"于具体的万事万物中,与物一体--"鹰击长空"是得道,"鱼翔浅底"也是得道。在庄子看来,道"无所不在",不仅在天、在人,而且"在蝼蚁"、"在?稗",甚至"在瓦甓"、"在屎溺"。正如《天道》篇中所说:"夫道,于大不终,于小不遗,故万物备。"

﹙3﹚道的自然性。这里的"自然"并非与人和社会相对的大自然。"自"是指万物自身;"然"有"如是"、"这样"的意思。合而言之,"自然"即是万物自身就是如此﹙这样﹚的意思。换句话说,天地万物既非造物主所赐,也非精神随意所受,既不需任何添饰,也不能稍加损益。《骈拇》篇写道:"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纆索。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这里的"常然"即是道,即是自然,方者不以矩,方者自方;圆者不以规,圆者自圆,皆本自然。反之"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骈拇》﹚

﹙4﹚道的精神性。庄子对道的探讨并非要为现有界提供一个科学的说明,目的只是要澄明人的心灵境界。道一经为心灵所把捉,就不再是不可捉摸的"物自体"了,而是精神的超然与逍遥。心灵得道,则"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心灵得道,则可"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圹垠之野。"﹙《应帝王》﹚这就是道的精神性。道的精神性并不表明道是主观的,人可以为所欲为,而是指心灵得道后的境界。

二、人性天放

战国之际,人性问题曾是百家争鸣的一个大课题。孟子言性善,视"仁"、"义"、"礼"、"智"为人之所固有;荀子主性恶,认为目之好色、耳之好声、口之好味、心之好利如果发展下去则必生争夺、淫乱之恶;法家则认为人性好利,人与人之间唯利是图。这都不是从自然本性来谈人性。

庄子的人性论本于他的道论。他继承老子"道法自然"的理论,认为"道"之于人即是"德",亦即是人性。道本自然、虚静,故而人性也自然、天放。何谓"天放"?《马蹄》篇说:"一而不傥,名曰天放。"王夫之解此说:"天如是,则亦如是……唯天是效。"4简言之,"天放"就是顺应天性的意思。庄子又说:"性者,生之质也。"﹙《庚桑楚》﹚可见,人性是自然素朴、不受文饰的,是因顺天道、不待师教的。所以庄子的人性论可称之为"自然人性论"。依此理论,仁、义、名、位、利、欲都是人为的、后天的,因而不能将它们视为人的本性。

庄子的人性论是超世俗之善恶的。如果非要以善恶来言人性,则按照庄子的理论,自然率性就是善,人为矫饰就是恶。

庄子主张因任人的自然天性,而极力抨击戕贼人性的"失性"或"伤性"之举。庄子说:"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薰鼻,困悛中颡;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皆生之害也。"﹙《天地》﹚庄子是位深具忧患意识的哲人,他认为这是一个失了性的世界。他说:"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也。"﹙《缮性》﹚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儒者以礼、乐、名、教枷之于人,乱人之性;墨者"以绳墨自矫",自苦其身;辩者"饰人之心,易人之意……逐万物而不反"﹙《天下》﹚;世俗之人更是弛其形性,竞逐荣华,"丧己于物,失性于俗。"﹙《缮性》﹚"小人以身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天下尽殉也。"﹙《骈拇》﹚

在庄子看来,保存着纯朴人性的至德之世才是人类的伊甸园。伊甸园中的生活本是素朴而宁静的,不知善恶之为何物,不知苦难之在何方。然而"小惑易方,大惑易性。"﹙《骈拥》﹚如今,乐园已失善恶已分,苦难也由是而生。自然天放的人性已被困陷于由君臣、父子、礼乐、刑政、是非、毁誉等等交织而成的层层网罗中。人类已毫无自由可言。人的一生,"一受其成形,不忘以待尽,与物相刃相糜,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夫!终生役役而不见其成功,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齐物论》﹚法国哲学家加缪曾说,这是"一个燃烧而又冰冷的世界……人与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荒谬",又说"荒谬从根本上讲就是一种离异。"5人离开他的本性而异化为他物,这是最本质的离异。加缪称之为"荒谬",庄子则称之为"失性"--原来加缪与庄周竟有着如此天涯而咫尺的约定!

该如何悬解这一人生的困苦?是为情所困,自甘沉沦?还是斩情绝欲,逃遁出世?又该如何重建思想的人格?--历经大梦大觉后的苦痛,历经人生的拷问和沉思,一个"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的"真人"形象栩栩然从庄子心中浮升而出--

三、博大真人

《渔父》篇说:"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所以,"真人"即是依乎天道而顺乎人性的人。像老子一样,庄子也以婴儿的品格来寄望真人。诚然,婴儿率真、淳朴,可算是"真人",但"真人"并不是婴儿。婴儿虽性如混沌、不沾是非,但终究没有对尘世污浊的免疫力,有被异化的潜在可能;而真人是经过圆周运动重又回到起点后的"婴儿",他能自觉地扬弃自我、超越是非,从而构筑一个逍遥自在的精神国度。

庄子的"真人"与儒家的理想人格--"圣人"是有本质区别的。儒家的"圣人"具有一种以伦理为架构的道德人格,它以人伦--仁、义、孝、悌、君、臣、父、子--的"有为"取代自然的"无为";庄子的"真人"具有的却是一种以超伦理为根基的自然人格,它的"无为"之道是与天道、人性完全相融合的。

庄子的"真人"也有别于尼采所幻想的"超人"。诚然,"超人"不仅要超越基督教的"奴隶道德"和一切教条与迷信,而且还要超越病弱的自我,以便能够"做自己的主人",这一点与"真人"反"失性"、"损性"的精神相一致。但"超人"最终还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创造自我的价值、激发自我内在的"冲创意志"﹙陈鼓应译语﹚为追求的目标;而"真人"则要完全消融自我、放任心灵,以归于灵魂的宁静,如果说"超人"如酒一般浓烈,那么"真人"就似水一般恬淡。

大体说来,庄子的"真人"有如下几个方面的独特品格:

恬淡而虚静庄子一生过着贫困的生活。《外物》篇有载:"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监河侯。"《山木》篇也说"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系履。"但是庄子"贫"而不"惫",潦而不倒,可谓安其贫而乐其道。以庄子自己为原型的理想真人,在品格上也是生活恬淡而灵魂安宁,"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其容寂,其颡"﹙《大宗师》﹚。《天道》篇写道:"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这都是强调真人的虚静品格。

安时而处顺老聃死,秦失论之曰:"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养生主》﹚庄子妻死,庄子则"鼓盆而歌"。这些言行都反映了庄子独特的生死观。庄子说:"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通天下一气耳。"﹙《知北游》﹚可见,在庄子的眼中,生与死犹如太阳朝升暮落一样自然,所以生不足喜,死不足哀。故真人也视"天地为室"、"以死生为一条",而对死生、毁誉、成败、美丑皆能安之若命,泰然处之。从根本上说,安时处顺就是"无为",就是纯任自然,就是"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不知说生,不知恶死,……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大宗师》﹚。

无情又无己真人"有人之形"而"无人之情"。何谓"无情"?无情并非无感情,真人也会"喜怒通四时"。无情只是"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德充符》﹚。简言之,真人是绝弃了情欲之情而因任着天性之情的人。"倒置之民"则"忘其所不忘,不忘其所忘"﹙同上﹚,"忘其内而饰其外,外神劳精,皆于生外而附益之也。好生而恶死,好存而恶亡,好达而恶穷,好富而恶贫,好誉而恶毁;所好为贤,所恶为不肖。乃至饥渴寒暑,皆不顺其情之所适然。"6《逍遥游》篇中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无己"即"无我"。"我"的本质是"自然"、"虚静",所以"无我"就是不对任何非本真的东西作任何人为的"追求"。正如汤一介先生所说,"无我","并非从形体上灭我,而是从精神上削损去原来的那个为功名利禄、是非善恶所束的状态,以归于本真的我。"7近代学者蒋锡昌解"无己"的妙处时说,惟有无己,方能无功、无名;惟有无己,"方能超越一切,无待一切……方能逍遥自如,快乐无穷。"8

真人"无情",故能不因情伤性;"无己",故能不因己束性。无情又无己,则"形如槁木,心若死灰"﹙《齐物论》﹚,如是则能养性,能全性。

逍遥以自适《史记》中说,庄子"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无怪乎《庄子》一书置《逍遥游》篇于首,且大肆论之--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可谓壮观,然犹待风之积,是"遥也,而未能逍"9;列子御风而行,旬有五日,"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若真人之逍遥则心无所待--无待于青山绿水,无待于形康体寿,无待于功名利禄,怡然神旷,悠然自得,如"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在宥》﹚,"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大宗师》﹚。这是一种无任何负累的、人与天﹙道﹚完全融为一体的绝对自由的境界。冯友兰先生认为这是人可能有的四种境界﹙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中的最高的境界--天地境界。他说:"我们所谓天地境界,用道家的话,应称为道德境界。"又说"《庄子山木》篇说'乘道德而浮游','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此是'道德之乡'。此所谓道德之乡正是我们所谓天地境界。"10可见,逍遥于心以自适,当是博大真人的最高品格。

四、修道之方

真人虽有逍遥、恬淡、超然的品格,但能修炼至此境界者却是稀而又罕。倒并不是因为修为之法如何艰深,而是因为:一则芸芸众生为物所役,为名所困,大梦未觉;二则一些所谓的修道者不得庄子修道之要旨而误入歧途。

修道是一个整体的工夫,但解析来看,它又可分为由浅入深的几个方面:

第一、外其方。这里的"方"指天地、万物、是非、美丑等一切有形无形的身外之物。身外之物既非人性本有又劳形苦心,故而要超越于其外。《大宗师》篇说:"叁日而后能外天下……七日而后能外物。""外天下"、"外物"即是外身外之方。《庚桑楚》篇又说:"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必须"彻"﹙撤﹚之,也是讲外其方的必要性。夫外其方者,若庖丁之解牛,游于空虚之境,顺乎自然之理,如是则物莫之能伤。

第二、离其形。这里的"形"指人的身体、生命。修道不仅要"外天下"、"外物",而且要"外生"。"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大宗师》﹚离其形,则能忘物我,忘生死。《知北游》篇说:"汝身非汝有也……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肉体、性命都非己所有,故无须专注于他们。所以,《庄子》书中的"真人",形貌上往往或瞽或聋或跻或伛,这也表明了庄子高雅的审美情趣--不以外在的感官感受为美,而以内在精神体验为美。概要地说,要"离其形"就必须"坐忘"--"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同上﹚用郭象的注解说,坐忘,则"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而无不通也。"11

第三、虚其心。这是庄子论修道功夫中最玄妙而最精彩之处。如果只是"外其方"、"离其形"而不"虚其心",则只能算是修身者,而远不是养性者、求道者。虚其心,就是要使心灵不滞于任何事物而保持空旷、虚静,这其实就是《人间世》篇中所说的"心斋"--"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今人李德永先生认为,"心斋"之要诀有三--其一,止念。即把一切感觉器官和思维器官全部关闭,"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在宥》﹚其二,集虚。即使意志转移到"听之以气",从而耳目内敛,任气出入而无所用心,物之未至,虚以待之。其三,一志。即要有极大的韧性和耐力。12这种分析很透彻,也有一定道理;然而本人以为"心斋"还不只是这样的坐道功夫,"心斋"更是一种现实人生的处世之道--虚而待物,浮顺于世。即是说,"真人"仍处在现实的社会与人伦中,但并不热切地投入其中,而是冷峻地审视它,飘然地超脱它,恰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般高洁。

庄子在《山木》篇中用了一则寓言来说明"虚心"给人生处世所带来的妙处:"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褊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看!区区虚舟丝毫不逊色于诺亚的方舟。印度哲人奥修用另一种方法注解"虚舟"之寓说:"空出我,空出自我,你就变成一扇门,一扇门正好是空无,任何人都能通过,没有阻挡,没有障碍。"13U庖膊皇为一种领悟。所以《列御寇》篇明白地说,真人者,"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要之,真人的修道之方在形式上就是先出乎方外,继而离乎形身,终而虚放其心而达乎逍遥之境的;但在本质上,修道之方并不是这样的繁琐的"三步走",而是简捷的"三位一体"。也就是说,只要人把握到了道的本质,"外其方"、"离其形"、"虚其心"的三步工夫就会一气呵成,豁然开朗。《关尹子药篇》中说:"勿曰外物然后外我,勿曰外形然后外心,道一而已,不可序进",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综上所言:《庄子》一书所塑造的理想人格是"真人"。真人之为"真",真在依乎天道而顺乎人性,真在任情率性不加伪饰。真人是人类之最本真而现实之最稀罕的人格,故真人又可谓"至人";真人无为而无不为,超凡而脱俗,故真人又可谓"神人";真人深得道之精、德之髓,故无有不通,《说文解字》中说:"圣者,通也",故真人又可谓"圣人"。真人之为"理想",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并不是指向未来的"希望",而是指向原始之本真,因而真人的修为之路是一条复归之路、退隐之路;另一方面,它又是立足于人间尘世,而游心于逍遥之境的,因而真人的修为之路又可以说是一条超升之路、捷径之路。

注:

1.《庄子》一书中的理想人格称呼有八种:至人、圣人、神人、真人、德人、天人、大人、全人,八者名殊实一。本文以为"真人"之"真"最能体现庄子的理想人格的本质,故取之。

2.《史记老子申韩列传》

3.《老庄论集》﹙张松如、陈鼓应主编﹚,齐鲁书社,1987年版

4.6.9.均见自王夫之《庄子解》

5.加缪《西西弗的神话》,三联书店,1987年版

7.汤一介《儒道释与内在超越性问题》,江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8.蒋锡昌《庄子哲学逍遥游校释》,上海书店,1992年版

10.冯友兰《新原人》

11.郭象《庄子注大宗师》

12.参见《道家文化研究》第8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18-120页

13.奥修《虚舟》,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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