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一梦(网友来稿)
倦鸟
师大八十年校庆，西米没去。
西米没去参加校庆，给娣娣打了个电话。娣娣是西米师大室友，毕业后西米相对其他四个室友与她联系最多，但这个电话距上一次电话也已隔了一年有余。娣娣初接电话很意外，然后她告诉西米她考上了MBA。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自信愉悦，西米于是想：当年那个透着泥土的朴实与芳香的农村女孩，七八年不见，不会完全都市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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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到师大中文系报到，住进红楼115寝室。
红楼是师大女生宿舍楼。杨幺妹的母亲当年读师大就住这幢楼。她位于师大中心，红砖绿瓦，古朴沧桑，三层，呈半包围走向，围墙连接两端，设了门房和铁门，专门有老太太看守。楼内中间是不宽的过道，阴暗潮湿。过道两边就是寝室，门两两相对。
进铁门，穿过院子，在一楼过道，西米找到115寝室。这是一间墙壁泛黄，除开过道仅容四张床并摆放了四张高低木床的宿舍。木床笨拙，漆面斑驳。门正对着窗子，窗下摆了两张桌面粗糙的单人课桌。窗户对着院子，看得见高年级女生晾晒在院子的床单什么的。
一推门就对着的这张床摆了两口皮箱和一口竹箱。左面临窗的上下床和门后的下床都已铺整好，人却不在。西米选择了右面临窗的上床。父母给她安顿好后就离开了。
第一夜寝室先她而来的三位室友都没回来。西米在孤寂中过了她进入大学新生活的第一夜。第二天，燕子浩浩荡荡的来了，她的姨妈表哥送她来，寝室一下子热闹起来。燕子一字眉，大眼睛，扎着一根长长的黑辫子，说话象吐珠子，一说话脑后的辫子就摇晃，可爱极了。燕子选择了西米的下床，铺好床就出去了。
杨幺妹在她爸爸的陪同下搬着个大黑木箱子也来了，那口大木箱子西米家也有一口，是西米爸爸妈妈结婚时置的，特别能装。但西米从没想把它带到学校来。杨阳就住门后的上床。
寝室的人都到齐了，却只有杨幺妹和西米在。寝室里连张凳子都没有，西米和杨幺妹就各自坐在自己的床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心里空落落的，就如同还未住满人的115寝室。将同室共处的另外四位室友会是什么样她们急于知道却无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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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除了松都回寝室了。大家很快熟悉起来。门后的下床是萧的。萧在五个人中最高，也只有一米五七的样子，其她四人都实在娇小的可以。娣娣和萧是高中同学。她住西米对面的上床。竹箱子就是她的。萧和娣娣她们俩这两天都住在一同考入省城大学的同学那儿。燕子报到后就去了省城的亲戚家。她回寝室来头发剪短了，一下子老成许多，西米都不太认得出她。可惜寝室的其他人都没见过她长辫子的样。
学校很快就发了课本、课表。课本是整个大学四年用的。晚上，五人翻看各自的课本，萧提议分角色朗读曹禺的《雷雨》，她用她的录音机把大家的朗读录下来。西米自告奋勇读周萍。在狭小的寝室中央，五人围着一个小小的录音机刚开始有些羞涩，而后很快进入角色投入的朗读起来。放录音时，萧评价道：“西米读周萍，把周萍的散淡读出来了，我喜欢。”
时间还早，大家都想出去走走，就说说笑笑走出红楼。在校园喷水池旁边，幽暗的路灯下，有人在卖小吃--剪刀豆腐，大家于是都觉得饿了。燕子说她请客。娣娣主动回寝室拿饭盒。饭盒拿成松的。萧讲价要了五块豆腐干、三块魔芋豆腐。豆腐剪碎了，都装在饭盒里。回寝室，五人拿出叉子，头碰头围着饭盒站着吃。风卷残云般，不多的剪刀豆腐很快就消灭光了。饭盒原本是五个人端着，不知谁先放了手，然后都放了，只听“嘣”的一声，饭盒掉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大家“哇”了一声，相视而后大笑。杨幺妹将饭盒拣起来，痛惜的说：“瓷掉了一块1”另外四个脑袋赶紧凑过来看，都不由自主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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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回寝室了。她这两天一直住她省城的姨妈家。松和西米她们差不多高矮，微胖，皮肤白皙润泽，鼻梁上架副眼镜。萧将打坏她饭盒的事告诉她，她急忙把饭盒从桌箱里拿出来看，露出心疼的表情，却说道：“没事的。”西米她们不安的心这时总算放松下来。
校园贴出中文系举办迎新生晚会的海报，时间就在当晚。寝室的人都很激动。晚饭后，全寝室的人一起到综合大楼的楼顶观看迎新生演出，西米从心里羡慕高年级同学的多才多艺。进大学前自己每天就是读书读书，读书外的事漠不关心。现在如愿以偿进了大学，才发现自己一无所长。
晚会结束，西米等六人评论着晚会的节目往寝室走。到寝室门口，萧摸钥匙打开门，松张开双臂高声抒情道：“我又回到这里，回到我亲爱的家。”--这是晚会上88级一男同学朗诵的诗句，后面四人嘻嘻哈哈一涌而入，都在心里将115当做家了。
洗漱上床后，互相问起年龄，燕子最大，她于是自称“大当家的”，松居二，西米排第三，其次是萧，然后是娣娣，最年幼的是杨阳，才十六岁，大家就叫她杨幺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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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寝室成员，除了燕子和娣娣，居然都是教师后代。萧的妈妈是小学教师。松的妈妈是中学校长。杨阳的爸爸、妈妈毕业于师大，妈妈在中学教书，爸爸在老年大学当校长。与她们仨比起来，西米有些惭愧。西米的爸爸大学肄业，妈妈则初中没读完，他们在工厂结识、结婚，然后调到镇上中学，后辗转进了城里的工厂。在学校，他们搞过后勤，上过课，属于候补教师。爸爸妈妈的学校校长说过这样的话：“当教师的都可以搞后勤，搞后勤的未必都能当教师。”这话给西米母亲的触动极大，西米的母亲好学好强，一辈子的遗憾就是缺张文凭。母亲的委屈遗憾于是成为西米读书的动力。
在议论为什么报考师大时，大家都说以后并不想教书。西米沉默。西米填报师大也没认真想过以后教不教书的问题，只是想先获得本科学历。对于教书，西米也没觉得它不好。当年父母所在的学校的教师在后勤工作人员面前的优越感西米记忆犹新。
一晃，当年115的六姐妹，已经毕业云散十一年。娣娣、萧、松在省城，都没教书。娣娣考在市政府，萧在电视台，松在晚报社。杨阳不知所踪。教书的只有西米和燕子。西米在家乡，燕子在沿海。西米刚毕业的那两三年去省城，还找过娣娣、萧和松她们，后来匆匆去，匆匆回，娣娣、萧、松的情况就靠电话联系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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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打给娣娣的电话西米很感慨。丈夫下班西米对他说：“我们有个叫娣娣的同学考上MBA了。”丈夫并不认识娣娣，眼睛盯着电脑，看也不看西米就说：“就你没出息。”西米恨了丈夫一眼，转身去客厅沙发坐着兀自发呆。
娣娣来自农村。进师大那年，她的读北大的二哥刚考上研究生。娣娣拿她二哥的照片给寝室人看，照片上的二哥站在长城，手抚城墙，模样稳重大方，又不失书卷气。西米评价道：“好敦厚。”娣娣把照片夺过去，不高兴。西米莫名其妙，松悄悄对她说：“傻瓜，敦厚就是傻子的代名词。”西米摇摇头，西米欣赏的恰好就是温柔敦厚的性格。
西米与娣娣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娣娣有很多老乡，男的、女的，不是她们来找娣娣，就是娣娣去找她们。但只要她在寝室，她的习惯和西米一样，就是躺在床上看书。看累了，两人闲聊，居然很投缘。有一段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娣娣聪明，敏感，三年级时迷上写诗，西米是她的诗第一读者，西米能感觉她的诗美，却说不出所以然。
娣娣常常一针见血指出西米的毛病，西米当时受不了，冷静下来发现娣娣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但西米还是生娣娣的气了。临毕业了，两人在校园漫步，西米说毕业就可以完成一番事业了，娣娣冷笑道：“你会有什么事业？”西米被娣娣不经意的话气懵了：自己怎么就没有事业了呢？娣娣未免太小看人了。西米没反驳娣娣，但在心里疏远了她。以后很多年西米一直都在琢磨娣娣的这句话。
一切似乎被娣娣不幸言中：西米这么多年来确实一事无成。当年寝室的人为留省城奔忙时西米正躺在床上读王朔的小说；回老家，她就直接到教育局报到，任教育局把自己分到了中学。在中学教书这么多年，她从没主动接触校领导，与同事关系也都是淡淡的，客客气气，一笑而过。在学校上了课，改了本子就走人。回家做完家务就看书，没任何娱乐。她上过初一至高二所有年级，就是没上过高三。
光阴就以这样的方式被西米蹉跎去了。现在，娣娣是春风得意，而西米用丈夫的话说就是“没出息”。两相比较，西米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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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来西米情绪低落。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教书进行到底。
社会呼吁素质教育，但高考制度存在一天，学校实行的就还是应试教育。家长把子女考上大学的希望寄托在学校教师身上；学校教师为了升学率，将体育、美育、德育束之高阁，然后就逼学生学，学那些天上地下过去未来有用没用的东西。学校成为生产大学生的工厂，教师就是工人，学生则是待加工品。不讲人性，不讲个性。“考考考，教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学校追求的只是让学生考大学，学生眼睛看到的也就只是大学。无所谓更高远的目标，更崇高的理想。信念在迷失，道德在沦丧。谈奉献就是虚伪，讲高尚则是矫情。教师的职责退化到只需“授之书而习其句读”。
不过，象西米要她“传道授业解惑”也不可能，她自己就越活越困惑。学校制定了高考奖励制度。多年来，西米认认真真做人，勤勤恳恳教书，却不被领导看好，从没上过高三，享受过高考奖金。学校教师对高三趋之若鹜，西米不争不抢，一心期待领导的公平公正。而学校欣赏的是“有杀气”的教师，这样的教师让学生畏惧，学生不敢乱说乱动。（学校的教师也就以“有杀气”为荣。）奈何西米全无“杀气”。学校喜欢的是肯接触领导的教师。这一点仍是西米的弱项。
西米选择了教书，西米想把书教好，西米很努力。但西米连高三都没能上。娣娣考上MBA的成绩使西米的失败有了比较，其失败就显得尤其惨痛。西米的心理失衡了。
西米想起当年松告诉自己的“敦厚就是傻子的代名词”这句话，不由苦笑。西米要改变自己吗？西米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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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将工作中的受挫原因归在性格缺陷上。西米于是沉迷在对自己性格的分析中。西米分析出自己如下性格：善良、正直、害羞、胆怯、懒散、死心眼、自以为是、自我封闭。其实在师大时，娣娣就给她指出过某些性格缺陷，西米却没放在心上，从没想改变什么。应该说在大学时西米暴露的性格缺陷已预示了她今天的老大无成，只是当年西米当局者迷，而娣娣旁观者清罢了。
多年来西米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自己的理解和理想生活。现在，挫折让西米感觉与他人接触的必要了。从学校回家，西米就翻出电话号码本，拨通了松的手机。这是西米在毕业后第一次打电话给松。七八年不通音信，松的声音一点不变，与她闲聊，西米竟然产生与她昨天才分手的错觉。
大学时，松活跃、开朗、大方，懂得展示自己，而西米却成天蜷在床上读小说、做清秋大梦。彼此并不欣赏，说话也不投机。有一次，大家在读了《围城》后交换看法，西米只喜欢里面的方鸿渐，而松却觉得里面的方鸿渐是最没用的一个人。现在，西米不得不承认同学时松的思想比自己成熟，看问题比自己深远。西米改变了以前对松的看法。西米如果也性格开朗，凡事主动热情，那她在工作中会有好人缘，结交的人多，不说生活会丰富些，单为人处事都会聪明点。
松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然后在去年与一个离过婚的律师重新组织了家庭。有小汽车，住大房子，暂时还没孩子。西米忽然忆起大三时，有一天早晨，松还在床上就掀开蚊帐嚷嚷：“太奇怪了，昨天晚上我竟然梦见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燕子将头探出蚊帐，睡眼惺忪的问：“松，你说什么？”西米和娣娣就在各自的床上偷偷的笑。
西米、娣娣和燕子都早做了母亲，西米在心里祝福松早生贵子，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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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从松那儿打听来萧的EMAIL，用电子邮件方式联系了她。这些年西米也从未打过电话给萧。西米害怕打电话。当年朝夕相处，说话无拘无束。而今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西米担心自己的电话会打扰对方的生活，西米还害怕听到客套、敷衍类的语言。
萧很快回复了西米。萧1998年结了婚，她的丈夫是她大学时的恋人。她现在是电视台某部室主任，工作忙，还没要孩子。萧还轻描淡写的提到她出过车祸。十一年的生活三言两语就概括尽了。而西米在给萧诉说这些年自己的生活时，满腹不平之气经键盘敲打，也变得云淡风轻。
曾经她们是多好的姐妹呀。萧是115寝室六姐妹中唯一的独生子女，可她最能干。她还为人慷慨，乐于助人，吃得亏，吃得苦。她的气质里有莫名的优越感和莫名的忧伤。她最崇拜的是她爱好广泛的父亲。她与父亲亦父亦友。但她的父亲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她父亲比母亲年长许多。母亲结婚后才发现父亲结过婚，在乡下有妻室。母亲不原谅父亲，父母关系冷淡。常常因为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母亲就责骂萧。萧在父亲的疼爱和母亲的苛刻中长大。西米看过照片上的萧的母亲，端庄典雅。这个美丽女人的命运让西米无来由的惆怅好长一段时间。
大四这年，萧天天早出晚归。有一个中年女人常来找萧，这个女人西米她们以前从没见过。女人在萧的面前一脸的小心，萧在女人的面前满脸的冰霜。西米她们一直纳闷，后来才知道那女人居然是萧的亲生母亲。原来，萧的养父母关系不好，一直没要孩子，后来，养母勉强接受养父，却没了生育能力，于是就抱养了萧。这一切萧也是亲生母亲来找她她才知道。
如此离奇的事居然就发生在萧的身上，而萧居然就承受了这个事实。
毕业前夕，115寝室的人只有晚上才聚得齐。萧每次倒洗脚水回来都要说：“当一盆洗脚水泼出去时，一天也过去了。”大家先都笑萧酸文假醋，后都默默无语。现在西米回想萧自说自话的神情，就想起孔子：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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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萧都不知道杨幺妹的下落。在115寝室，杨幺妹有件趣事。
大一时，有一天晚上萧听得“咚”的闷响，掀开蚊帐，看见被子裹得好好的杨阳睡在地下，惊讶的唤她，熟睡的杨阳被唤醒才发现自己睡滚下床，哭了。
这件事西米讲给杨阳的妈妈听，杨阳生了西米两天的气。
大四那年，杨阳报考研究生没考上，工作后的第一年她寄过一张明信片给西米，写着：“让我们为母亲的微笑而努力。”
她后来大概是考取了研究生，杳如黄鹤。
萧说燕子成了肥婆。记得当年115寝室的六个女孩最怕的就是长胖。燕子的纤纤细腰就是大家羡慕的对象。没想到她却最先发福了。心宽体胖的原因吧。燕子进大学就与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恋爱，毕业两人就结了婚，后双双去沿海教书，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燕子在115寝室最年长，但小女儿态也最多。冬天的晚饭后，寝室的人缩在各自床上猜谜语。杨阳出了个“锅里煮娃娃”。大家七嘴八舌都没猜出来。燕子男朋友恰好来叫她，她丢下一句“不猜了”出了门，不过是转眼功夫，她兴冲冲跑回来，以为她忘了什么东西，她跑到杨幺妹床边抓着杨幺妹的手急切的问：“是不是‘熟人’？”杨幺妹笑着说“是”，她才哼着歌走了。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娣娣、松、萧、杨阳和燕子，她们是西米记忆中永远的女孩了，可也只能是西米记忆中的女孩子了。就如西米，她似乎还是当年的西米，她又早已不是当年的西米了。当年的六人的姐妹情深随时间流逝沉淀为西米记忆深处的珍宝，是西米生命的一部分。但当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注定西米与她们的“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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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在来信中提到了西米大学时写的的那篇文章--《睡一觉再说》。那是大四时，同寝室的人或忙着联系工作，或忙着报考研究生，独有西米，白天黑夜的躲在帐子里读小说，读困了就睡。还为自己的行为振振有词的写了篇辩护文章《睡一觉在说》。但这篇文章早丢了，萧提起，西米才想起来，能记得的只有一个句子：“放下蚊帐，我就是我的国王。”西米当时的懒散、狂妄、自以为是于此可见。
115寝室六人的性格决定她们六人不同的命运。而西米是在进入社会十一年后事业无成才对自己性格进行反思。
西米因为工作受挫自觉不如人，觉得自己就是生活中的别里高里、成名。甚至担心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已变形为一只甲虫，或蟋蟀。西米所教年级月考，作文话题是：“如果有来生。”西米觉得有意思。西米苦于“江山易改，秉性难易”，正有“此生已已”的感叹。如果有来生，西米愿做只甲虫人，蠢笨的外壳，不懂羞耻；心要颗黑的。这样人的机巧加上动物的厚黑，西米岂有不成功之理。
但这样的人生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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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米常常在梦中回到曾经生活了四年的红楼，红楼是因为有115寝室，住过象娣娣、松、萧、杨阳和燕子这些女孩子才美好的。对红楼的回忆使西米迷失的心灵暂时找到了归家的路。西米浮躁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西米不再期待来生的成功，她只要今生的快乐。当年西米追求用心灵生活，今天西米同样可以坚守自我，“不汲汲于贫贱，不戚戚于富贵”，享受“悠然见南山”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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