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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亲娘(网友来稿)
释修振
当青春的热潮渐渐消退的时候,在寂寞里我开始反思走过去的人生路。在这持续不断的反思中,她的慈祥面容越来越多的,越来越清晰地出现,而感恩与愧悔之情也渐渐弥漫起来,有时竟让我不由地滴下几颗无用的热泪。
按村里的辈份,我叫她"大娘"。她在我生命中的地位,等同于我的第二个亲娘。 1973年6月的一天,我出生了。娘却因为没有奶喂我而陷入了苦恼。用了各种打奶的土方子都没有用,无奈,娘只得用小勺喂我喝米汤。我饿得"哇哇"直哭。如是多日。 这时,大娘抱着刚2个多月大的儿子来了,进门先骂了爹娘一顿,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把孩子给我抱去?"说着把小小的我抱过去,解开怀就喂。爹娘眼看着我一口不迭一口的吃奶,感动无言。
从那天起,大娘便同时给两个儿子喂奶。她那甘甜的乳汁,使我很快就从头到屁股变得胖嘟嘟、圆滚滚了,像只小猪崽。 她不几日就瘦了下来。到我六个多月时,她的两腮已是颧骨嶙峋了。爹娘不忍,便想给我掐奶。但大娘死活不同意,甚至发了脾气:"我的儿子,我愿喂到什么时候就喂到什么时候!谁也别管!"于是,我吃她的奶一直吃了十个月。一天,大娘终于熬不住,病了,一躺就是半月。这才顺理成章地给我们兄弟俩掐了奶。 可我有时还是馋奶。只要看到大娘,就爬过去,死乞白赖地拱到她怀里去。
以上说的这事,我并不记得。都是后来爹娘在饭桌上一点一滴告诉我的。经过多年的想象,我把那些听来的零碎片断在脑海里进行了逼真的复原。
大娘的儿子小名叫"军儿"。我小的时候,天天和军哥厮混。到吃饭的时候了,不管是在我家还是他家,小哥俩掀锅就吃。那时的饭多是玉米面窝头,但吃起来香甜,似乎远胜今天的白面馒头。困了要睡觉了,也是钻一个被窝。幼小的我们天真地认为有两个家。 常记得冬夜我和军哥在热炕头上光屁股闹玩,被大娘追着按回被窝的情景。大娘一边按住我的被角,一边笑骂:"小孬蛋,小心冻着了!"不提防我又从被角爬了出去…… 两家人因为我和军哥,在十几年的漫长岁月里,亲得像一家人。
我一直弄不明白,如此亲密的两家人,后来的关系是怎样淡了,远了的。曾问爹娘,他们也迷惑。我便只好叹气了。也许,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吧!
以后的许多年,我陷身于一条条的人生必走之路中,便很少回家了。青春悄悄消逝,感情也慢慢淡漠起来。故乡的人事在记忆中也久远、模糊了,而大娘的慈颜竟至于很多年不曾入梦。
大娘40岁以后的命苦不堪言。光是军哥十八岁时溺水而死,后是大娘的丈夫45岁上死于心脏病。 我听娘说起这些,唏嘘而已。
每次探家,爹娘都会告诉我:"你大娘又问你了。"而偶然在村里遇上大娘,从她那立刻温暖起来的目光里,我都能读出她对我这个不肖子的思念和牵挂。我多想再依偎在她膝前,陪她说说心里话。可成年人的自尊与世故,使我从未付诸行动!
前年,我的儿子出世了。不当父母,不知父母!这话太对了!儿子吃奶的情景,一次次地唤起了我尘封的记忆。好几回,恍惚中我觉得那正在吃奶的小儿就是我。
去年寒假回家,娘告诉我,大娘病了,好几个月起不了床。娘去看她时她还问我的儿子是不是有奶吃呢。
我买了东西走向大娘的家。拐弯处忽听一声亲切的呼唤:"鹏子!"扭头看时,我愣住了!只见大娘拄着拐杖颤巍巍站在路边,脸瘦得失了形,且皱纹纵横,颜色灰,已没有多少活力和生机了。我忙走过去。大娘伸出手拉住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干瘦、冰凉。 她用浑浊的目光仔细地打量我,感慨万千地说:"鹏子,你也有了年纪了!"我眼窝发热,说不出话。她又关心地问:"我听你娘说你好几天高烧不退,这不刚想去看看你,就在这遇上了。好些了吗?" 我凝视着大娘苍老的慈颜,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心底万语千言说不出,我失声哭喊了一声:"娘!"当街跪倒在她的膝前。
作者:释修振 单位:山东省桓台县陈庄中学 邮政编码:256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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